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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處:心光網 / 心光網編輯部


多年前我參與過一個研究團體,研究非主流宗教活動的權威模式,該團體是由新興宗教活動研究中心(Center for the Study of New Religious Movements)成立,並由美國人文科學基金會贊助。這個由心理學家、哲學家與社會學家組成的團體,訪談過許多靈修團體的參與者,範圍極廣,從極端病態的吉姆.瓊斯(Jim Jones)的人民聖殿(People’s Temple),到稍具詐欺色彩的都有,但其中也不乏健全的、有益的與正派的團體。從這些訪談與我自己多年對靈修團體的觀察中,我發現,最有可能導致病態或有害行為的團體都具有明顯可以辨識的共同特徵。


一、領導人具有絕對的權力,定奪信眾的自我價值,並濫用此一權力。病態團體的領導人通常極具領導魅力,用艾力克.霍弗(Eric Hoffer)的話來說,流露出「無比的自信。最重要的是妄自尊大,完全不接受他人的意見,以為自己隻手可以遮天。」正是這種泰然自若的自信,對缺乏自尊的人特別具有吸引力,他們往往被這些領導者的堂皇表演所催眠。誠如霍弗所說:「對一神聖的目標堅信不疑……適足以說明自信心的喪失。」假先知與真信眾各取所需,兩者有如硬幣的兩面,彼此相濡以沫。領導人得到的是權力與控制,信眾則是從他的指導與認可得到保證與安心,並藉由對他的認同而產生替代性的力量。


領導人利用信眾個人的缺乏感精心設計陷阱。舉例來說,人民聖殿的聚會經常有羞辱的儀式,將信徒的缺點與失敗當眾羅列出來並加以嘲笑。在這樣徹底羞辱一個信徒之後,吉姆.瓊斯總會站出來為這名信徒打氣,有一名瓊斯鎮的信徒描述這種情形如下:


首先,你變得一無是處。他們不留情面,給你難堪,你則不知所措。之後,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會對他感激涕零。你變得完全依賴他,因為你自己根本一無所有。你的什麼東西都不對。我是說,他會說:「你要聽我的,我會教你什麼事情才是好的。」而且大家都相信他……他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個大人物了。


類似邪教的團體希南農(Synanon)創辦人卻克.迪德瑞奇(Chuck Dederich)也有類似的操作方式,一名前會眾描述:「有一群人圍著你,你對他們說:『很快樂,的生活極為美好。做了許許多多的善事,我以此為榮。而你們呢?既然你們沒有那麼好,你們寧願做誰,做自己還是做我?』就這樣,我們剛讓別人覺得他們很差而我很棒,因此,眾人的回答是:『做你』。」話說從頭,迪德瑞奇給這名會眾洗腦,使他感受到他的那種無比自信並承認自己寧願做迪德瑞奇而不願做自己,於是他接受了迪德瑞奇的力量:「他非常有領袖魅力,他與眾不同,他聰明過人,他很投入,他的直覺令人匪夷所思。我愛死他了。」在這之後,迪德瑞奇為了加緊對這名會員的控制,便肯定他的價值。「因為迪德瑞奇說我很棒,一切就真的好起來了。因為,他說的我都相信。他改變了我的生命,我深信不疑。於是我對別人說:『你們寧願做誰,做我還是做自己?』大家都說:『做你。』我覺得這一切都天經地義。」


就這樣,瓊斯與迪德瑞奇將一個人舊有的(已經很衰弱的)自我給拔除掉,將自己的想法與認可塞進那些追隨者的潛意識,使他們覺得自己很重要、很特別──「和你一樣,是個大人物」。不同於一般成人的關係,彼此的信任是建立在基於人性尊嚴的尊重上,教派領袖與信眾之間的關係像是父母親對孩子(瓊斯鎮的會眾甚至稱吉姆.瓊斯為「老爹」),信眾因此取得一種新的認同,有如衛星圍繞著這個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猶如父母般的人物。信眾自己的存在價值越是依賴領袖的力量與認可,領袖便越是拿來當作籌碼,迫使他們唯命是從。一名前會眾說:「那種得到(領袖的)愛又被切斷的經驗,就好像遭到了強制隔離──非常強烈地想要再將它找回來,重新與那種愛結合。為了要找回那種愛,會不顧一切。因為那會使你感覺到安心,覺得自己是個完滿的人。」


二、團體的核心目標、使命與義理皆不容質疑。領袖頒布義理,信眾深信不疑地接受。領袖宣稱自己擁有信眾所沒有的特殊能力,能夠接觸上帝或某種權威的來源,藉此維持自己的地位。這樣一來,信眾便更加依賴領袖,在碰到重大事件而不知該如何應付時,向領袖請求「神諭」,做出解釋並指點明路。由於凡事都依賴領袖開導,信眾自己的智能便開始萎縮。團體思維凌駕一切。


中心義理高高在上,不可褻瀆,會眾對領袖與自己皆不得輕慢。正如一名遭到開除的會眾所說,大家都陷入了「一種密不透風的世界觀,一個知性的迷宮」之中。誠如艾力克.霍弗所說:


所有激進的群眾運動……無不設法在信念與事實之間架起一塊不容否定的布  幕,宣稱究竟的絕對真理已經體現在他們的教理中,此外別無真理或可信之事。凡真信徒信以為真的結論,均不得來自一己的經驗或觀察,只能依據聖典……


這類義理所產生的效果,來自其為唯一真理的絕對可信度,而非來自其衍伸的事實與意義。一項教理若要具有這種可信度,就必須出於相信而非理解或檢驗。除非信眾相信自己的經驗是站得住的,他們才有可能想去理解或檢驗教理,但由於他們正是因為缺乏自信才加入這類團體,訴諸自己經驗的可能性當然極低。自信越是破產,信眾越是會拿團體中理想的會眾當成模範,並往往模仿領袖的行為、態度與想法。


在這樣的環境中,會眾間的疑心病都很重,防止有人背叛教理或目標。任何別具一格的想法或看法都被視為異端、不忠或背叛。於是監視網便可能應運而生,糾舉背離核心使命的人。由於會眾放棄了自己的理智與自主,有異見不敢表達,同時又受到沒有獨立想法的會友的威脅,只有乖乖就範,也成為一個打小報告的人。誠如霍弗所指出,「嚴密的正統體系,其結果往往是相互的懷疑與狂熱的信仰一樣強烈。」一名前會眾如此描述:


若你和我是同一個團體的,我千萬不能對你說:「天呀,聚會真是糟透了」,因為我無法確定你會不會轉個身就去(跟老大)說:「貝蒂剛才說聚會遭透了。」這些都還是好朋友,但連夫妻都靠不住,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出賣。那確實是一種很嚴密的控制。即使是好朋友,我敢說,彼此之間也做過可怕的事。


在一個自尊心要靠理想來維持的團體,懷疑可是罪大惡極。


對於理想的效忠,主要是建立在信念,以及感情上有所歸屬與認可的需要,而不是建立在對真理真心的追求或自我認知的鍛鍊上,因此,義理很容易就被用來檢驗道德上有問題的行為。理想於是凌駕了對人性尊嚴應有的一般尊重。


三、領袖運用希望與恐懼的情緒控制信眾。教派領袖所控制的地盤,其基石是承諾。領袖對信眾承諾獎賞,如果他們堅持理想,必將獲得救贖,或達到一個高於世上其他人的特殊地位。對貪婪、虛榮與缺乏自尊的人,這種「胡蘿蔔策略」特別有效。對理想效忠的未來獎賞,凌駕了對現世的任何理解與享受。


為了確保羊群聽話,教派領袖也用「棒子策略」,對於偏離理想的會眾,則出之以末日審判、報應或詛咒的威嚇。整個團體被恐怖之牆包圍著,企圖脫離的會眾甚至遭到處決或死亡的威脅。一個從瓊斯鎮逃出來的人描述吉姆.瓊斯的手法:「他曾說,如果你脫離聖殿,他跟黑手黨有關係,也跟中情局有交情。他說:『就算你跑了,躲到天涯海角他們也找得到你。』」另一個病態團體的前會眾說:「『超越個人的天上胡蘿蔔』是:這裡才是救贖之道。如果你離開,你也就陷入了自己的邪惡,而且會使這種邪惡坐大,那可是極為恐怖的,更何況還有其他可怕的事,只要你動了脫離團體的念頭,那就註定了會在團體中飽受精神上的折磨。」


這一類的恐懼看起來儘管荒謬,但我們已經提到過,會眾早已經放棄了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因此,很容易淪為這類情緒操作的犧牲品。誠如霍弗所說:「與自我疏離──重塑與轉變的先決條件──幾乎都是在激情的氛圍中發生……與自我的和諧一旦瓦解……人就渴望與自己所能接觸到的任何東西結合,無法獨立、平衡並自足,非得死心塌地依附於一方或他人不可。」


四、團體與外面世界之間,有著難以打破的嚴格界線。團體裡面的都是好的,團體外面的都是卑賤的、墮落的。這類團體往往堅持外面的世界乃是絕對邪惡的。如霍弗所言:「通常,一種運動的敵人越鮮明、越具體……其所激發的力量也就越強。」


避免會眾有獨立性,這類團體往往不准許會眾有太多獨處或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夫妻出雙入對也會遭到蓄意的破壞,以培養對領袖更大的依賴,這種情形在希南農就曾經發生過。


五、墮落教派的領袖通常都自封為先知,從未在明師指點下從事過長期的訓練或修行。許多宗教傳統的靈性傳承都有清楚的脈絡可循。為人師者,通常都得先通過自己的導師測試,接下衣缽才能授徒,佛教與其他亞洲傳統尤其如此。測試與傳承的制度等同於品質管制,以確保老師不致於因為一己之私而扭曲了教導。但在我們這個時代,多數的有害教派領袖都是自封大師,但憑一己的領袖魅力任意擺佈信眾,行徑荒謬,以假亂真。


本文作者/約翰.威爾伍德


摘自<覺醒風:東方與西方的心靈交會>


心靈工坊出版社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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